这个人的自恋自大让人脑壳疼。
纪安宁无语,抽回自己的手往前走:“你想象力太丰富。”拉了拉帽子,帽子的边沿挡住了路灯沉暗暗的光,巴掌大的小脸遮在了阴影中。
“呵。”闻裕说,“知道你不会承认。”
他其实不全是自恋。他能感受得到纪安宁就算不是喜欢他,也肯定不讨厌他。他只是不懂,她为什么一直抗拒他。
她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闻裕虽然常常做事霸道,可他深深地明白,一个人真正的心里话是逼问不出来的,只能等那人真心愿意告诉你的那一天。
他因此并不逼迫纪安宁。
但他回想了一下,这些年他对别的女孩,似乎从未有过这样好的耐心。
到底她是不一样的。
纪安宁拉了拉兜帽,低头走在灯光下。脚下自己的影子,一忽儿变长,一忽儿变短。很像她变化不定的心情。
若没有后面那未知的、迷雾般的种种,今生接受闻裕,也并不是不可以。
可闻裕,明年便会突然从学校消失。
比这一点更糟糕的是,纪安宁不知道闻裕再出现时,到底是何时。
当她还是灵体的时候,感受不到时间,只在被人召唤时能清醒出现,其他时候像是半梦半醒的梦境。
闻裕现身接手了外婆时,她知道。但他安排好外婆的事,随即就离开了。
外婆偶尔呼唤她的名字,她才清醒。但随着时间流逝,外婆召唤她的时候都越来越少了。她还以为她会就此消散在世间。
她再见到他,是因为闻裕在和赵辰对质的时候提到了她的名字,将她召唤到了她意外坠亡的酒店天台。
这中间过了多少时间?一个月?一年?三年五年?纪安宁并不知道。
而后闻裕本该安排好一切,可以安然脱身,却依然被抓捕入狱,直到行刑。这中间又到底过了多长时间?灵体的时间感太过朦胧,纪安宁也不知道。
未知的因素太多了。纪安宁心乱如麻,叫她现在接受闻裕,跟他在一起,她做不到。
闻裕两步就追上了纪安宁,伸出手去握住纪安宁的手。纪安宁挣了一下,没挣脱。
他握得紧。
“就牵一会儿。”闻裕说,“就到这个路口,这路黑,我怕黑。”
搏击社的小楼位置很偏,这条小路两旁的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枝桠繁茂,遮挡了路灯的光线,夜色沉暗,看起来确实有点黑。
但闻裕这话无耻至极。他这么人高马大的,怎么会怕黑,该是黑怕他!
只是他攥着纪安宁的手,力量把握得太好。让她不能挣脱,却不会疼痛。
他是小心地,甚至精心地控制力度。
纪安宁不由得想起来前世,他有一次把她的手腕捏青了。他眼中有明显的后悔,嘴角却绷着,放不下身段,说不出道歉的话。
纪安宁回想起这一幕,完全没有了当时的愤怒,甚至觉得那样的闻裕可笑。
他明明可以这样俏皮、无赖,让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他那挑起的眉毛,嘴角的坏笑,都让她心里软得像一汪水。她低声说:“就到路口……”
闻裕的脸庞便像被光照亮。
闻裕送了纪安宁回家,看她上了楼才离开。一路心情都很好。
他通常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附近的车位上,回到车上,习惯性的点了根烟。挂上档,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身影。
那人被学校门口的大灯照得清晰分明,瘦瘦白白,是个美人。衣品比纪安宁强了好几档,完全没有大一小女生常见的土气。
只一双眼睛十分灵动,或者说,太过灵动了,泄露出了心里那许多的小心思,小盘算。让人一眼看到底,忍不住哂笑。
闻裕盯着后视镜,看她拎着肯德基的袋子来来回回的从他车后面走过好几趟,想靠近又胆怯犹豫,徘徊着却不甘心离开。
闻裕想起了那个梦,在梦里,这个女孩诋毁纪安宁,灵动的眼睛里带着显然的恶意。
是梦,只是梦而已。
闻裕这样告诉自己。他想再抽一口烟,就起步。
但他忍不住又抬起了眼睛,又看了眼后视镜。这一次,他不光看到了孙雅娴,他还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浓黑如墨,蕴着深深的戾气。这双眼睛甚至惊到了闻裕自己,他下意识地别过头,闭上了眼。
有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是纪安宁流泪的脸。
“如果有来世……”她说。
闻裕霍然睁开了眼。
那是他的另一个梦,另一个关于纪安宁的梦。这本是醒了之后就迅速模糊遗忘了的一个梦,他现在却想起来了。
闻裕又看了后视镜里的自己。
这一次,他的眼睛正常了。可是心底的戾气,怎么也压不住。
闻裕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把车档归位,拉开车门,下了车。
车门关上的“砰”的声音,惊吓了在车后徘徊的漂亮女生。
“闻、闻师兄……”孙雅娴怯怯地喊。
那娇娇怯怯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