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着的发簪,是由银打造的,簪尾处嵌了一个雕刻而成的银天鹅,优雅动人。
司徒衍看了两眼,双手负在身后,嫌弃道:“脖子总是伸那么长,确实挺像你的。”
沈葭无语将发簪放了回去,带他走到隔壁卖面具的摊上,随手拿起一个面具,“这个跟你也挺配的。”
这是一个昆仑奴的面具,确实有点吓人。
司徒衍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沉下,不发一言。
沈葭以为他生气了,忙是道:“好好好,我不买了,你先上马车去,真怕风一吹,你就被刮跑了。”
“你放心,至少欺负你的力气,还是有的。”司徒衍的笑容彻底没了,他转过头,对身旁的侍卫吩咐了几声,让侍卫将沈葭看中的东西都买下。
沈葭不太理解司徒衍方才会跟一个面具过不去,就去问了千寒。
千寒长长地叹息:“公主,你有所不知啊。太子殿下当年曾与人相约在上元灯会上相见,就是想要戴昆仑奴的面具去的。只可惜……”
后面的话,他不用说,沈葭也听懂了。
若是从前,沈葭听了这些话,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可自从那天,她听到那阵萧音后,不免在各方面都多想了些。
沈葭疑惑着,追上了司徒衍的步伐,与他并排走在一起。
清风徐来,树影微晃,日光映照着这一对璧人的身影。街市上,人头攒动,可他们两个太显眼,很容易被目光捕捉到。
在不远处,一位锦衣公子也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主子,晋国的太子好像没什么大碍。”跟在锦衣公子身边的一位下属说道。
锦衣公子站在街上的人群里,观察着司徒衍和沈葭。
只见男子白衣生姿,如行走在云端的谪仙,女子红衣翩跹,脚上着了软底的白绣鞋,若世间最美好的魅灵。
两人走在一块,的确是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毒是我们的太后亲自给的,应该不会有问题。”锦衣公子道。
下属又道“那位姑娘,好像就懂金针术。”
“太后说过,此毒,乃金针术都无法消解。”锦衣公子默了默,再道:“只不过,这世上,我也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人懂得金针术。”
“莫非太后让你来晋国找的人,就是这位姑娘”
锦衣公子盯着沈葭看了几眼,又摇摇头。
这位姑娘既是与晋国的太子在一起,旁边的侍卫对她也很是尊重。那她不是晋国皇室中人,至少也是出身于王侯贵胄之家。
她应该不是他们国家太后所要寻到的人。
司徒衍带沈葭回了京城,入了皇宫之后,就去跟高宗皇帝皇帝禀明衮州之事。
沈葭回府见过沈乐安之后,记挂着司徒衍的身体,也打算照常回东宫。
离开侯府前,沈葭对沈乐安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服药。
沈乐安抓着她的衣袖,脑袋晃来晃去,圆溜溜的眼睛灵活地眨动着。
“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仅每天都会服药,还努力地温习功课哦。你下回来的时候,记得奖励我糖葫芦就行啦。”
沈葭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沈葭再抬首,瞧了眼站在一旁的月姨娘。
月姨娘觉察到她的视线,走了过来,让下人将几身衣裳交给沈葭。
“公主,我知道你在宫里吃喝不愁,但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望你别嫌弃。”月姨娘想了想,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只能自己去选了布料,亲自制了衣裙来。
衣裳是被整齐叠好的。
“月姨娘客气了。”沈葭令身边的婢女将衣裳收好。
沈葭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衣裙的色彩搭配很舒服,衣领处的设计也挺别致的,可见月姨娘还是花了心思。
这段时间以来,她仔细地去了解过月姨娘这个人,觉得月姨娘虽是一心想要往上爬,但本质不坏,对沈乐安也颇为关照。
“乐安他,还要麻烦月姨娘你多照顾。”沈葭和煦地笑道。
“公主不说,我也是知道。”月姨娘讪讪地笑了两下。
她早就被张氏害得不能有孩子了,将沈乐安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也好。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这么做,对自己都是有好处的。
两人正说着,却见张氏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见月姨娘和沈葭如此热络,张氏瞅了眼那被包好的衣裳,阴阳怪气地对月姨娘冷嘲一句:“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东西都能往外送,也不看看对方的身份。侯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张氏真是厌恶这个月姨娘。近段时间以来,武安侯每晚留宿在月姨娘的院里,被这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将她气个半死。
张氏的优越感是很强烈的。她觉得自己祖上也是簪缨世家,只是到了父辈那一代,家道中落,她才不得已去当了别人的丫鬟。她跟月姨娘这种下等人不一样。
但她这句话也是一语双关的,其他人何尝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月姨娘没有表现出恼怒的样子,只是柔和地笑道:“夫人,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切莫在公主面前说这番话。”
张氏对沈葭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是个被高宗皇帝讨厌的人。
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也没怎么和武安侯说话,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可是说错了”张氏不屑地侧过头,抬高了下颚,“我只是在训斥府中你这种不听话的妾室,跟公主有什么关系。”
沈葭懒得丢给张氏眼神,只丢了个眼神给秋叶。
秋叶是能动手就不动口的类型。
她直接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张氏的胳膊上,反手就是一拧。
张氏痛呼一声,抚摸过自己的手臂,眼睛都瞪圆了。
她刚想对秋叶说“你怎么敢对我动手”的时候,月姨娘又是幽幽地开口:“夫人啊,公主随太子殿下前往衮州救治瘟疫有功,令龙颜大悦。陛下还因此亲自嘉奖了公主,望你知晓。”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丫头哪来的能耐,竟然得了高宗皇帝的嘉奖她的湘儿怎么办
张氏努力地追着沈葭的身影出去。
而沈葭已然带着秋叶走出去,踏上停在门口那辆华丽的马车上,不再对她做任何理会。
汉白玉石阶拔地而起,轻而薄的帘帐摇曳,掩映了一室的奢靡。
身着宫装的宫人们行色匆匆,忙活着各自的事务。
倏而,待一道衣袂飘飘,纤柔曼妙的身影临近,宫人们的脚尖一转,齐齐正过身子,对那女子恭敬行礼。
“参见公主。”
其中一名宫人躬身上前,恭敬地献上一个锦盒,“公主,这是千寒大人让奴才交给你的。”
沈葭打开锦盒,见到里面躺着她在衮州街市上所相中的那根天鹅珠钗。
雪白的腕子僵到半空,底是谁送的,她心中也有数。
“将它送到我寝殿里去吧。”
沈葭顿住脚步,清丽的脸蛋上,多了几分凝重。
“皇兄的药浴都备下了吗”
宫人回道:“回公主,药浴已经按你的吩咐备好,太子殿下也已经过去泡药浴了。”
沈葭轻点下颌,思忖片刻,即是道:“我去看看。”
回京以后,司徒衍还是继续去为高宗皇帝处理政务,没有让高宗皇帝看出异样。高宗皇帝自然也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但沈葭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她往浴殿走去。
而在与一名宫婢擦身而过时,那宫婢不小心撞到了她,手里捧着的檀木盒也掉到了地上。
沈葭垂目,见这盒子倒是精巧,上头还缀着几颗五彩的宝石。
里面掉出的一张纸片,被烧焦了一半,颇像她曾在天凤山庄见过的那张琴谱。
琴谱沈葭心中念着,面上起了疑色。
她对弯腰拾纸的宫女说道:“把它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