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宋知非进了邵恩家, 邵恩跟徐扣弦两人占据了玄关上面换鞋,宋知非单身狗站在台阶下百无聊赖的四下扫望, 这一望, 就望见了玄关旁边自己快一个月前送的那箱“日用品”,还没拆过封, 宋知非半蹲下摸了摸,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
其实那天徐扣弦拿了两波快递,邵恩那箱制服的给她的冲击太大, 心理准备了半天,事情搞的过于又激烈,徐扣弦就自然而然的忘了还有宋知非这箱快递的事情了。
家里有钟点工固定上门打扫,邵恩忙,回来的次数不多, 徐扣弦又是个邵恩进门就飞奔扑过来要抱抱的主, 于是谁也不会去注意玄关下面摆的杂物。
宋知非当时仗着自己跟徐扣弦离得远, 找了家同城速递给她买了箱情趣用品。
现在自己就在徐扣弦面前,如果让徐扣弦发现了这箱“日用品”的实质作用……
宋知非立刻趁徐扣弦和邵恩都不注意,用脚尖把“日用品”又往墙边使劲儿踹了踹。
从前冷冰冰的二十六层在短短两个月内被徐扣弦布置或者说是糟践的像个家了。
人间烟火气最明显的一点莫过于, 沙发上还摊着徐扣弦的内衣,桌角是打了死结的外卖袋子。
宋知非踩着徐扣弦的拖鞋坐在客厅里, 徐扣弦摊在沙发上, 随性的把连裤袜脱下来卷成一团,扔在自己一侧,光着长腿支在茶几上, 拿了遥控器去开电视机。
只有男主人邵恩是站着的,他去帮徐扣弦挂完大衣,又开了冰箱冷冻层拿了不锈钢冰块。
红酒被灌入醒酒器,邵恩又拿了瓶果酒递给宋知非,他的记忆力极佳,对徐扣弦这个要好的朋友爱屋及乌,喜好也全然记得。
最后邵恩左手毯子右手拎了张椅子,把毯子摊开铺在徐扣弦光洁的腿上,做完这一系列准备。
邵恩自己往椅子上一坐,才开了口,对宋知非抱歉道,“见笑了。”
宋知非抱拳回,“哪里哪里,我,宋知非,专业吃瓜五十年,今天这瓜太酸爽了。”
徐扣弦则是不安分的把毯子折了折,最后直接掀开,放弃柔软的沙发,光脚下地,坐到了邵恩腿上。
她找到了更柔软的地方,颇为舒心,脸上是笑意,说话却还严肃的腔调,“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办”
邵恩抱着徐扣弦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腿上,挑了下眉回,“之前她们怎么闹我都不管,但我觉得这次没有那么简单,之前都是拐我的女人自己过来撒泼的。”
“我也觉得,正常不会让十几岁的女儿过来找本来就不太熟的哥哥,除非是脑子不好使,觉得你会去可怜小姑娘”徐扣弦眉头紧皱。
邵恩叹了口气,拿手指去抚平徐扣弦眉宇间的褶,温声讲道,“我喜欢你笑着,笑着好看。”
徐扣弦立刻变了脸,露了个笑给他。
她心疼他,实在是笑不太出来,人总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做了亏心事还能理直气壮的见多了。
徐扣弦生活的大环境下,强取豪夺跟暗中做扣都是寻常之事,她从小就看惯了商场上那些手段,对人性从来不抱什么特别的希望。
但跟金月和邵水一样毁了别人小半辈子,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的,徐扣弦真是头一次见。
不管名利场上怎么脏,最起码大家都是要脸的。
现在明显就是对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要死磕到底了。
“你户口本现在是独立的”徐扣弦从根源入手跟邵恩确认。
邵恩点头,“我的户口是后来……岁今家里人帮我补的,没改名是因为改名牵扯的太多了,懒得改。”
“所以拐了你的金月一开始跟你说你是1985年生的,那个身份是谁的”徐扣弦又问。
“是她亲生儿子的……”邵恩闭着眼,回忆那些不堪的岁月,缓缓道来。
岁今找到邵恩说他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的时候,邵恩也困惑过,他觉得这事不可思议,过于天方夜谭了。
那时候他已经在读研究生,拿导师的工资,自己也有兼职,所以经济宽裕了不少。
他特地回去调查过,金月肯定是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拐来的,因此邵恩压根也就没问金月,他只是回了趟家,他拿了自己二弟的头发,又给邻居家的老奶奶带了礼品,想塞了钱,老奶奶坚持不肯要,让邵恩自己留着花。
邵恩软磨硬泡才套出话来。
老奶奶老头去的早,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村头,自己一个人独居,她从小看着邵恩长大的,慈祥且和蔼,对邵恩一直非常亲厚。
刚开始邵恩问她的时候,她一直守口如瓶。
可当邵恩讲,“奶奶,我亲生父母找到我了,他们说我是被拐到这来的时候。”
老奶奶突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什么你不是被人抛弃了,金月正好儿子夭折,她好心领养回来的吗”
“……”
一切的一切都对上了号。
金月的男人当时在外地煤矿挖煤,金月在外地的纺织厂做工,两人分隔两地,一两年才回一趟老家见上一年,家里重男轻女,金月上班忙,下班累,没时间看管儿子,自己的儿子不幸溺水。金月当时是辞了工作想回家坦白的,但鬼迷心窍的在火车上抱了另一个孩子,侥幸去当自己的儿子被“救了回来”。
一岁多的婴儿跟三岁的,也差不了太多,只是那时候给金月接生的是邻家老奶奶,婴儿经过自己的手,该有多大,自然是瞒不过老奶奶的。
金月声泪俱下的编了个谎话,“我儿子死了,我男人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我在医院领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您帮帮我行吗”
老奶奶不知道金月在说谎,她也是女人,她明白女人失去了孩子的痛苦,也见过金月男人酒后暴打金月的样子。
于是她帮金月圆了谎,一个谎言要由无数个谎言着补回来。
邵恩不像邵黄,小时候看不出,可大了就能发现,邵恩长得俊,眉眼同邵黄跟金月都没有半分相似。
金月一口咬死了,邵恩是邵黄的种,可村里风言风语还是多,邵黄在矿里受了伤,拿了补助金回来务农后,邵恩本就不太好的童年更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非打即骂,尤其是邵恩的弟弟邵亮出生后,如果父子不像就罢了,亲兄弟,怎么可能差距如此之大
邵恩不记得自己年少时候是怎么生活的了,时间太久了,只记得读初中时候,遇见了恩师,他供自己读高中,为了能让邵恩读高中,恩师甚至不顾家人劝阻,每个月出去兼职代课给邵恩挣生活费。
大学时候邵恩还因为念着,那是一家人,给家里寄钱供弟弟妹妹读书,当时他的想法是,毕竟生我养我,义务在。
若他从来没见过光,那黑暗对于邵恩来说也没有什么。
可偏偏邵恩从那个偏远的山村走了出来,走进了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读了法律。
发现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是被人活生生剥夺的。
于情于理,都不会再有然后。
可邵恩是寻常人,是感情生物。
他知道了,他还是供弟弟邵亮读完了中专,问妹妹邵水要不要继续读中专。
仁至义尽之后,邵恩就再也不管了,任凭金月一家如何撒泼打滚,他都视而不见。
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有那种。
送养多年,没有尽过一天抚养义务,回头病重找回送走孩子道德绑架对方出钱治病献血的,所谓“感动中国”的傻逼事例。
也不该有,被拐卖大山妇女在小学教书,撑起一片天的血肉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