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看过,被吓过一次,这次可吓不到我了,我镇定地吃着饭,看着念书的葫芦,面无表情,虚汗把额头都淋湿了,听书的爷爷目光呆滞,微张嘴巴。我一时好笑,估计我现在大吼一声就能把他俩吓坏。
葫芦终于把书合上了,说道:“爷爷,咱还是……不不不……不念了嘎,我是外人,看这不合适!”
爷爷猛惊了一下,紧张地说道:“改天念,改天念,吃饭,吃饭!”当下他两人重拾碗筷,扒饭不语。
我把《盗鬼经卷》拿了过来,直接翻到倒数第二页,里面说的意思,书中应该藏着一样东西,这东西解释出来是一个暗黄色的羊皮灯笼。
《盗鬼经卷》倒数第二页有云:恝置相脉,夼即墨距,籍书上下三分两纵匿龛,器緅,气即金光,为鬷亦烛是也,内囿天地外尘,璺影者鸤鸠点眸,方观不灭之形,非人,非神,皆数异类鬼祟,点葬之则,孳从祖龙,悬数点山,藏漆箱宝盒,对目分上下三分两纵,知深浅鉴四目二舍,若未天数,避忌讳,取之必祸,身终不弃,君思虑详全,烛之惑妖,生眸阴陟,近殿奉尊……
寥寥几行字,若真用文言文注释通读,恐怕也翻译不得周全。里面设置的是东南西北各方专业盗墓贼才能通晓,里面的字词用的都是暗语,用普通的方法根本找不出依据来。
我赶紧跑到楼上把装《盗鬼经卷》的黑漆箱子拿了下来。葫芦和爷爷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惶恐不安地将箱子摆到桌子上,取了刀具来撬。
“默默,你整哪样,发现哪样宝贝嘎?”葫芦问了一句,爷爷也追问:“默默咋个说,抽风嘎?”
我量算了箱子底部,依照上面所述撬开一片箱板。接着一款像是软皮制成的物件露了出来。
爷爷和葫芦凑上来观看,我把小东西取了出来。这是一片很薄几乎半透明的双层皮囊,起初还是黑中透红,大概接触到空气,一下就变成暗黄之色。
我把双层软皮囊放在手心之中,揉搓了几下还是柔软的,里面还是中空的。我取来一根中空细竹棍,找到璺口,吹气---居然是一枚羊皮灯笼。
羊皮灯笼只有鹅蛋大小,制作相当讲究:外面有几个血管形成的文字,我估计不可能是人为做工,应该是天然形成的。这并不多见,干枯的血管能在皮上留下汇成的字迹,世间难得一见。
灯笼收缩很像一把伞的结构,底部有一细细的金线,是收缩的机括,顶部有三个针眼小孔,应该是透气用的,至于如何点火,我一时也不好推测。
形制这么小的羊皮灯笼,里面也没有灯控,不知道如何在其中点火照明,要不然就只能说明这灯笼不是点火的,仅仅是摆设,我一时不得其解,不知道这灯笼有何用途。
不过从《盗鬼经卷》中得知,这灯笼不可轻易点亮,如果按书中所述,这羊皮灯笼点亮就会照到鬼影---灯照鬼影。若真是这样,那这羊皮灯笼还是不点为妙,省得见到鬼。
“默默,你咋个晓得箱子里藏着这东西,整哪样用呢?”爷爷问了我一句,一旁的葫芦投来急切想知道原委的眼光。
我说:“《盗鬼经卷》倒数第二页记载着呢!”
葫芦听我一说,拾起《盗鬼经卷》念上几段。不过有些字他不认得,干脆以xxx代替一并念了出来,意思肯定不连贯,就算连贯也未必能理解其中的内容。
这寥寥数行字如果单用文言文译成白话文来解,那就完全理解错了。这得对五代十国时期四处盗墓人的名号,对上暗语,寓词,再加上星辰天象才能解释出来,这还得感谢我爷爷之前和我讲述的我祖祖父许天的故事才明白过来)
葫芦和爷爷不明白所以,爷爷追问到底怎么回事,灯笼有没有用?此时葫芦划亮火柴,想去点灯笼,我急忙将他手里还未熄灭的火柴梗打落在地。
我说:“书里写,点亮羊皮灯笼会照出鬼影,点不得!”
葫芦胆子大,也不信这些,当下疑惑地说道:“哪样?哪样?点灯笼能照出鬼影来,默默,你就编吧,不过你也得编圆了嘛,这破皮子灯笼,灯控都嫑得,点我个锤锤,我是想烧了它,看着这玩意儿不舒服!”
“这羊皮灯笼藏得极其仔细,我断定是从唐末时期才有的,并且独一无二,肯定有它的用处,毁不得!”我说了一句。
葫芦又接上话来:“操,我家的东西,想毁哪样就毁哪样,没那么多规矩,现在这羊皮灯笼是你的,你想烧肯定可以烧啊,我看这玩意瞎玄乎,其实没得哪样用处,煮汤喝都嫌它膻气!”
爷爷将羊皮灯笼从葫芦手中取了过来,端详一阵,也没瞧出名堂,只是指着羊皮灯笼上面错综复杂的血管问道:“默默,这是哪样东西,怪哩吧糟的,要不洗洗看!”
我制止:“爷爷,这是古人留下的东西,不能改,上面那是文字,血管自然绘制而成的,很珍贵,您老见过哪个的皮肤上有文字嘎?”
爷爷哦了一声没了下文,一旁的葫芦开玩笑接上话来:“有啊,纹身,那就是皮上的文字,嘿嘿!”我可没工夫搭理他。现在我真想看看这羊皮灯笼到底有何妙处,是不是真能灯照鬼影?不过我也不清楚怎么点亮这盏羊皮灯笼。
葫芦问我羊皮灯笼上血管干枯形成的黑色细纹线条到底是什么文字,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十岁那年曾经有幸见到一只活龟龟壳身上的文字,就是和羊皮灯笼上的文字同属一类。那时捕捉到这只乌龟的是坝子里的巫师,那年巫师已经整整一百二十岁高龄,人们都说他是妖人,平时没人愿意和他来往,都惧怕他。
我当时还小,并不觉得老巫师有什么可怕之处,所以当他打捞老龟上来时我就凑过去看了,比磨盘还大的乌龟,龟壳上一共就写有七十九个这样的字。
老巫师说这些文字暗含诡异的能量,不属于人类范畴,研究不得。最后老巫师给我讲了许多。我当时小,可没听老巫师讲了些什么,我的好奇心都在这只老龟身上,也仅仅记住有这样的文字而已,至于七十九字分别代表什么,我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懂,也不想去研究。
老龟被老巫师煮汤吃了,第二天老巫师就死了,死的时候满面红光,嘴角遗笑。接着龙头山爆裂,矮了数百米。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对于老巫师我爷爷也有印象,至于文字和乌龟的事他也不清楚,估计也就我知道这件事了,我庆幸当时在老巫师殷勤的招待下也没吃那老龟汤,要不然我也可能会一命呜呼。
葫芦提议想办法点亮羊皮灯笼,看看它是不是真能照出鬼影来。一旁的爷爷同意,催促着想法子。我们划亮火柴却不知道该往何处点,这羊皮灯笼就这么一个鹅蛋大小,哪里有什么大孔子可以把火柴梗插进去。
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现在也就羊皮灯笼上的文字有点价值了,要想灯照鬼影还真不简单。
我在《盗鬼经卷》中略读了一遍,也没怎么点羊皮灯笼的相关记载,对着这小灯笼,我们三人绞尽脑汁,仍然对它束手无策。
夜已深,我们用了各种办法还是点不亮着盏羊皮灯笼,不免疲乏上来,眼睛干涩。差不多也该睡了,明天还得出工挣工分呢,夜里没睡好,白天就没精神。
我将爷爷扶进屋子,让他先睡了,我和葫芦简单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等收拾好,准备吹灭蜡烛,羊皮灯笼在桌子上突然晃动了几下,差点就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和葫芦都没多加在意,都想着可能是风吹进来吹到灯笼而已。桌子上还剩一碗白饭和一双筷子,葫芦想上去收拾,顺便就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葫芦的额头脑门子被我砸出一个大包,他一擦拭,把皮都擦破了,鲜血直滴到桌子上。
我赶紧上去帮葫芦止血,顺便教训他几句。我把葫芦引到桌子边上挂毛巾的地方,葫芦喊疼,不过得先把伤口敷一下才行。
正当我帮葫芦包扎着伤口,突然缓风徐徐,感觉身后桌子上有人。这次我不得不相信第六感了。
我和葫芦相视,都觉得万分恐惧。我们没说话,眼神交流一下,两人缓慢转身去看……
我们刚好转过身去,蜡烛熄灭,在蜡烛熄灭的瞬间,我看到一个老太太端坐在那,正在吃着剩下的摆在桌上白饭,那老太太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将饭碗掂量了一下,示意告诉我她在吃饭,那面容此生难忘……
我和葫芦抱作一团,嘴里就大喊两个字---鬼啊……
我和葫芦同时搜出火柴,同时划亮,桌子上空荡荡的,根本就没人,不过本来平放在饭碗边上的筷子,此时已经插在了饭上……
我和葫芦鼓起勇气走到桌子前把蜡烛重新点上,此时爷爷问询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葫芦想说见鬼了,我赶紧拦住不让他开口。
前几天我爷爷错把摆放在床边的衣裤当成我奶奶了,当时他就吓得不轻,这次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我们见到鬼了。
我对爷爷说没事,只是和葫芦闹着玩儿的。爷爷半信半疑念道几句就回屋睡觉去了。
我和葫芦惊魂未定,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两人呆如木鸡在桌子旁坐定,围着蜡烛不敢言语。
过了半晌,我们思绪稍平,葫芦问道:“默默,你也看到了嘎?”我点点头认可。葫芦又问道:“是哪样鬼么?我葫芦这辈子没见过鬼,今天咋个就碰上了么,哎哟喂,晓不得是哪里钻出来的鬼啊!”
我看看葫芦,张着嘴巴喘着气,似乎心有余悸,还在回忆刚才所看到的情形,我回答说:“那是我去世十多年的奶奶!”
我这么一说,葫芦坐在板凳上双肩轻抖,脸色一沉,哭相冒了出来,再过两分钟,葫芦已经轻轻啜泣,我也就跟着哭上两声,真他妈差点吓疯了。
两人傻望了一阵,才发现羊皮灯笼还张开着,我赶紧抽回金线,把灯笼收了,小心藏到漆箱中原来的位置,再把《盗鬼经卷》压在了上面,锁好箱子,丢在半边。
葫芦手脚麻利,从柜子里捞了一把的蜡烛,在屋内四角全点上了。我又去把门扛栓好,窗帘全部拉上。这下四周全亮了。以免蜡烛被阴风吹熄,我和葫芦又取了玻璃罩子罩上,火光更通明了,我们这才稍显安心。
葫芦战战兢兢地问我,羊皮灯笼怎么无故自点了。我说那是因为他脑门上的鲜血滴在了羊皮灯笼的附近,那羊皮灯笼不用点,只要打开,有光,在有血的地方就会显示它的本事---灯照鬼影。
我和葫芦就这么战战兢兢地坐了一夜,谁都没睡着。我们约定不把这事说出去,以免招来恶祸。这鬼不能随意轻说的,更不能到处乱讲,碰上也只能烂到肚子里,不能张扬。古来就有云:日不谈人,夜不论鬼,是有道理的……
葫芦好奇心特别重,爱表现,过了那夜,他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甚至还想再见一次鬼。后来干脆把这事说开了。葫芦平时口风很严的,这次露怯,倒是头一回。
葫芦说的神乎其神,弄得村子里人尽皆知,都来观摩,连爷爷也在其内。我们开始用鸡血,后来猪血,牛血,狗血都用遍了,也没应验,哪里还有什么鬼出来,最后葫芦干脆自己切了手指实验,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这一个月来我和和葫芦试了不下百次都没成功,来观摩的人群都说我和葫芦瞎掰,吹牛。这么下来,我和葫芦就失去了信誉,成了村子里有名的吹牛二大王,村子里的小朋友经常来听我和葫芦讲故事,我们当然乐意奉送了。
没过几日,葫芦就自己瞎编了几则说是通过羊皮灯笼见鬼的故事。我和葫芦一下很受欢迎,乡镇上有文工团表演,还请我和葫芦去讲了几则故事,我们顺便赚了点外快,天天有水果糖吃,我们受欢迎的程度已经从小屁孩到大人,老人的成分上了。
再后来,我干脆把鬼故事编成相声段子去讲,加点笑料进去,也能见世面了,这相声段子我和葫芦一直讲到县文工团里去,当然在那年代,可不能说是鬼,只能说成跟《聊斋》一样的故事,不能说成现在的人。
几个月下来,恐惧就没了,那晚的事也解释不了,权当看走眼了,要说看走眼,我和葫芦一起看走眼,那就当我和葫芦是瞎吹吧。我开始把《盗鬼经卷》拿出来研读,权当娱乐,打发时间,羊皮灯笼我也经常拿出来晒,结果再没事情发生,这件事就慢慢在记忆里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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